老话常说"画虎画皮难画骨",可要我说,画雪花才是最见功夫的活计。那些细碎的六边形晶体落在宣纸上,看似漫不经心的几点白,可要真想让看画的人跟着打寒颤,或是心里暖融融的,里头的门道可比我们想的深多了。
一、留白处的呼吸声
记得去年冬天在故宫看《寒林雪霁图》,站在三尺开外都能听见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。宋人画雪讲究"计白当黑",那些没落笔的地方比画出来的更重要。就像老茶客说的"茶七饭八酒十分",宣纸上空着的部分要刚好能盛住飘落的雪花。
- 密雪法:用淡墨在天空处皴擦,留出雪花形状的白点
- 弹雪法:蘸白粉在笔杆轻弹,适合表现风雪交加
- 洒矾法:预先在纸上洒明矾水,遇墨自然留白
中西方雪语对照表
技法 | 中国水墨 | 西方油画 |
空间处理 | 留白造境 | 明暗对比 |
质感表现 | 飞白皴擦 | 厚涂刮刀 |
运动感 | 斜势构图 | 光影流动 |
二、雪花落笔的轻重缓急
前年去阿姆斯特丹看勃鲁盖尔的《雪中猎人》,画里那些农夫呵出的白气仿佛能扑到脸上。欧洲画家爱用铅白加石英砂,拿画刀刮出来的雪堆带着粗粝的寒气。这倒让我想起齐白石画《雪山图》,老爷子在生宣上走笔如风,墨色遇水洇开的痕迹,活脱脱就是雪粒子钻进衣领的凉意。
温度藏在笔触里
- 新雪用散锋侧笔,似绒毛轻颤
- 陈雪宜用枯笔渴墨,显蓬松质感
- 冰凌需中锋勾勒,带锋利寒意
有回在潘家园见着幅仿石涛的册页,题着"千山鸟飞绝"那首诗。造假的人把雪花画得整整齐齐,活像撒了把白芝麻。真迹里的雪片可是带着醉意,三两成群斜斜地飘,看着看着就想起老北京冬夜酒馆门口,那些被西北风卷着打旋儿的雪沫子。
三、雪花里的心事
徐渭画《驴背吟诗图》,毛驴踏碎的雪泥里藏着怀才不遇的苦闷。而透纳的《暴风雪》里,那些狂舞的雪片分明是工业革命时代的焦虑。有回在京都看雪舟的《冬景山水》,茅屋檐角垂下的冰柱映着青灰天色,让人想起俳句里"雪落无声"的禅意。
记得张大千晚年目力不济时画雪,改用泼彩法。朱砂混着石青在纸上流淌,待半干时撒盐作雪,竟有种"白发渔樵江渚上"的苍茫。这种偶然天成,倒比年轻时工笔细描的更动人心魄。
去年冬天在山西写生,见着个老农蹲在窑洞口扫雪。他手里竹帚划出的弧线,跟黄公望《九峰雪霁图》里山峦的走势一模一样。忽然明白古人说的"外师造化",原来最好的雪景老师,一直在我们身边。